古人说仔细,那是真“仔细” — 新京报
近日,网络上有关某明星的黑料逐渐浮出水面,引发了众多网友的讨论。据传其背后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,或许会对其公众形象带来一定影响。尽管这些信息尚未得到官方确认,但依旧吸引了大量吃瓜群众的关注,大家纷纷猜测事件的真实性及后续发展。这一切是否只是炒作,还是另有隐情,仍有待时间的检验。
一个“真”字,并非人人认得清楚,若是认得理解,到头来未必有好果子吃。谓予不信,那么无妨引证一则名叫《仔细》的寓言加以印证。
本文出处《清承明制 : 明清国家管理与社会变迁》,陈宝良 著,大学识 |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,2025年2月版,已获出版社授权。
“凡事何须仔细”。
这则寓言收录在陆灼所著的《艾子后语》中,故事记载:艾子有两个弟子,一个名通,另一个名执。艾子带着两人去郊游,口渴想讨点酒喝。主人正在读书,指着“真”字说,认得这个字便给三人酒喝。叫执的弟子一挥而就,直接说是“真”字,成果碰了一鼻子灰;而那个叫通的弟子见势不妙,灵机一动,就说是“直八”两字,反而得以享受美酒。
明刊本《艾子后语》书影。
寓言的作者无疑是为了批判其时社会盛行一时的坏处习尚,仔细执着不如圆通和顺能捡便宜。社会已是如此的对错善恶不辨,天然只需圆通的人方能够得到优点,而执着端方的人反而会吃亏?!胺彩潞涡胱邢浮?。这句民间俗话确乎可说耳熟能详,人人知道,其盛行乃至浸透于人心的程度,真诚堪与中国人碰头必称“吃了没有”混为一谈。
“凡事何须仔细”的俗话,能够从元代找到依据,《元史·王克敬传》中就已有了“尘俗喜言勿仔细”的记载,大略能够作为此句民间俗话的出典。到了清代,该语更是演变成“全国事无非是戏”“何须仔细”一类的话头。
这是一句乡言,中心还有一个故事出典。其时有一个村庄在演戏,老学究前来看戏,见到庙门上有对句云:“古寺无灯凭月照,山门不锁待云封?!本臀屎蜕械溃骸敖鼋鲇忻哦奚?,怎么能称之为山门?”和尚顺手一指戏台上说:“台上唱的是《醉打山门》,不但无山,并且无门,他也自管去打?!毖Ь刻蟠笈骸澳愀乙晕已晕罚俊焙蜕写掖俦缃獾溃骸叭挛薹鞘窍?,老施主何须仔细。”。
人间三病,病症如此。
厚道做人,仔细干事,必会吃亏。时日一久,上至官场,下及民间,无不养成了许多病态之风。细加勾勒,大致有下面几种病状:
一曰“苟延”之病,说白了便是图虚名甚或行事苟且之病。提到图虚名,不由让人想起一则名为《猫号》的寓言,收于刘元卿的《贤奕编》中。寓言故事的梗概如下:有一位姓齐的宦官,家中养有一猫,自以为奇,向世人声称是“虎猫”。其间一位食客道:“虎当然威猛,不如龙之神灵莫测,请更名为‘龙猫’?!绷硪晃皇晨驮蛩担骸傲比簧裼诨ⅲ煊斜匾菊谈≡疲破癫皇潜攘绺??不如改名为‘云猫’?!庇钟幸晃皇晨退担骸霸砌氨翁欤缳可⒅泼飨圆蝗绶?,仍是更名‘风猫’为好。”又有食客说:“劲风飙起之时,唯有土墙作为屏障,才能够遮盖暴风,不如更名为‘墙猫’。”最终一位食客说:“土墙不论多么结实,只需老鼠打了洞,墙就会坍圮,仍是更名‘鼠猫’出色。”。
食客帮闲的献媚、凑趣手段,明显已是极尽能事。其丑相固可置而不论。提到底,猫的责任不过是捕鼠算了,不论白猫、黑猫,只需能捕到老鼠,便是好猫。从而言之,猫假如失去了它捕鼠的本真,无论是取名“虎猫”“龙猫”,仍是取名“云猫”“风猫”,即便名头多么嘹亮,也不过是一个虚名算了。
故宫博物院藏明代李士达《三驼图》,三个驼背在街上相遇,感叹“人间本来无直人”。
这则寓言以猫之起名为中心,犹如剥笋,层层向里,又好像逻辑学中的归谬法一般,逐次提醒出图虚名、搞虚浮者之滑稽可笑,从而劝诫人们,要务求实践,力戒虚名。至于行事苟且,实则干事短少担任精力。寓言譬喻,最为确当,也最能针砭时弊,那就再借用一次罢。
明朝人江盈科所著《雪涛小说》中有一篇《任事》,包含两则故事。首位则故事记一位脚上生疮的人,他痛不可忍,对家人说:“你替我在墙壁上凿一个洞?!倍丛涑珊?,他就将脚伸到洞中,深化邻家尺许。家人不解,就问: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他答道:“让它去邻家痛,再无关我事?!薄?/p>
第二则故事记一位医师,自称拿手外科。有位裨将从阵上回来,身中流矢,矢深化膜内,就请这位医师医治。医师持刀并剪,剪去矢管,跪而请谢。裨将质问:“箭镞深化膜内,有必要快治?!币绞Υ鸬溃骸按四诳剖拢还匚沂?!”。
这两则寓言故事,各有偏重,前者是嫁祸于人,后者是敷衍了事。提到底,仍是一种不敢任事、不愿担任的陋俗。当事官员,见事不可为,一味沿袭偷安,以遗来者,也就好像委痛于邻家、推责于内科之举。
二曰“软熟”之病,借此获取“稳健广博”的美名。儒家有“无欲则刚”之说,真诚道出了待人接物的见识。人一旦有了愿望,就难免变得“软熟”了。
许多官员,为了坚持自己的官位乃至富有,对时政的坏处就漠不关心,表面上是经过谦卑逊顺之态,坚持自己的一种“面子”,并借此获取一种好的名声,实践上仍是为了?;ぷ约旱母挥?。这也怪不得他们,由于他们一官半职的得来真诚不易。许多官员,发家并非一往无前,一路读书过来,过的都是淡漠的日子,然后才得以占有官位。不过,一旦位高权重,就不再淡漠了,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利益盈满的“膻路”,会有很多优点的引诱。为了坚持这条膻路一路疏通,确保自己安全退休,他们不得不变得小心谨慎,不再勇于直言相谏,乃至面临部属官员也会装出一副谦卑逊顺之态。
如此当官,一如嚼甘蔗,既思据有官位之甜美,又思获取官位之苦辛,富有功名,愈是咀嚼,愈是有味。闲来翻阅史书,看到宋朝人曾有愤慨之言,道:“举朝皆须眉妇人?!逼涫辈⒉灰源宋唬晕衙庥行┭怨涫?。今天看来,反而有诚哉斯言之叹。有些人一方面专横跋扈,肆无忌惮,倒还像个男儿身;另一方面,则又含蓄遵从,人哭也哭,人笑也笑,人贪也贪,究竟更像一个妇人。
《易》云:正人以独立不惧。人能做到独立,天然无妨与妇人杂居。然世风究竟容他不得,所以才有了后边的一句,即“遁世无闷”,借此以示自我独立。同是病态,若病在率直粗豪、顾无别肠,仍是简单医治。若是病在细致柔软谦卑、顾多别肠,就难免不可救药,即便华佗、仲景再生,也很难下一针砭。
《徐显卿宦迹图》中的晚明官员群像,朝廷熙熙,无非仕利二字。
三曰“奔竞”之病,自守恬退之人已是寥若晨星。俗话有云:争名于朝,争利于市。功利之必争,其来已久,不用有吠雪之怪。让人感到震动的是,昔之争名争利,大多在于昏夜,多少还有些羞耻之心;今之争名争利,则多发生在白天,毫无避人之想。大文豪苏东坡在论及宋朝官场时,曾有一官而三人共之之叹,即居官者一人,现已去职者一人,而乘机想取而代之者又一人。
人之争名争利,古今莫不皆然。虽然世上并不短少淡泊无营的正人,但十人奔竞而一人恬退的世况,难免会让恬退者不能自立。其可怕的成果,便是官愈多,而事愈不治。究其原因,世风躁竞,难辞其咎。奔竞之风演至精深,天然会呈现抢官之风。
这绝不是骇人听闻,历史上的确从前上演过如此的一幕。明代的京师官场就有“讲抢嚷”嘲讽之语。这句话的意思是说,其时官员盛行“讲”“抢”“嚷”三部曲:讲者,求情之谓。若是一官有缺,就各趋权势之门,讲论自己按年资或编制应得此官之故。抢者,抢夺之谓。先去求情者笃定可补此缺,那么后来者或许不能得到此缺,所以无不抢先趋走,抢夺此缺。嚷者,谣言诋毁之谓。一旦讲情、抢夺不得,就难免流于吵嚷腾谤,广布谣言,加以诋毁。
如此坏处士风,一旦构成,就会经过渐移暗转,渐渐使读书人的筋骨化为木石而不自觉,好像“中蛊”一般;即便心有所觉,但呼吸之地已为所制,心可得知,而声不能出,有若“中魇”一般。两者相合,终成一个末法国际??杉俪〔〉牟「?,毕竟仍是那些官员仅仅满足于“当官”,而不是“做人”,更不愿“干事”。
全国事,仔细做。
就此而论,厚道做人、仔细干事,却是称得上是医治官场病的一剂良方。怎么仔细干事?历史上相同不乏仔细干事的人,大可成为今人学习的模范。
早在元代,王克敬就已清晰声称:临事不仔细,终非尽忠之道。抛开传统读书人的忠君认识不言,从这句话还能够读出别的一层寓意,即临事不仔细,终非尽职干事之道。王克敬之后,明代中期有一位朱英,曾将他的诗集命名为《仔细子集》,明显也是有所意属,表现了那种为人、为官考究仔细的精力。继朱英之后,吕坤、鹿善继等人,对仔细之说均有独具匠心的解读。
明朝有一位官员,从前批判别人道:“渠只把全国事仔细做,安得不败?”弦外之音,干事不用仔细,不然必败无疑。这句话至少能够阐明,一尘不染的苟延之风现已充满明代整个官场。
闻听此说,吕坤大感惊奇。他以为,全国之事,即便仔细去做,尚未必做得好,假若只在假借面貌上做时间,成甚道理?在他看来,全国事只需仔细去做,还有什么可说?当今规划大的病痛,正患凡事不愿仔细去做。由此看来,全国之事,只怕认不真,这才导致人们依违张望,看人家的言为行止而定。俗人干事,先要看到过后的功业,又要体恤事前的谈论,事成之后,世人天然噤口。即或如果工作不成,但只需自己所做的事,是当下应该做的,就不用去计较成败得失。
干事仔细,至鹿善继而集其大成,这从他将自己的奏疏集取名《仔细草》能够窥见一二。明末人孙承宗在论定鹿善继其人时,称其众推独任,众趋独辞,惟是一副真肝胆;立身只为“公家”,而不敢有“私”;为国求“真才”,做“真事”。大略掌握了鹿善继待人接物的真精力,洵为不易之论。
鹿继善《鹿忠节公仔细草》书影,清刻本。
这能够拿鹿善继自己的说法加以印证。他以“真”“痴”二字当作自己干事的标帜:真者,是空而忘我;痴者,则是顽而不解私。真是为了与赝有所区别,而仔细者则又有别于赝者之笑真。鹿善继有自己做人、干事的准则,便是犯得一分难,便干得一分事;拼得一分官,便做得一分人。这便是说,为了干事,就有必要知难而上;而为了做一个真诚的人,乃至宁可抛弃官爵?;谎灾墒碌淖荚颍闶恰肮褐谩币桓闭嬷啃某Γ任遥笪约?。仔细干事之人,天然会被视为弛禁甚或痴愚之人。
自古以来,民间形象地称巧者为“乖觉”或“乖角”之人?!肮跃酢币淮?,依照叶盛在《水东日记》的解说,便是“警悟有局干”。这或许尚属中性的说法。不过在后世的传衍中,所谓“乖”,现已相当于“黠”,而“黠”并非美德。但凡乖觉之人,必定与人违反。比如乖觉之人与人相约一起谏君,劾奸遇难,但随后稍计好坏,违反原先的许诺,以苟全自己的性命,反称谏君者为“痴”。
所谓乖觉之人的真面貌,已是一目了然。随之而来者,则是有人以弛禁自居,甚或倡议一种“愚愚”精力。明代名将戚继光自号“愚愚子”,可谓这方面的模范。这一别号的出典,根据戚继光将人分为三类:
一是所谓“上智”之人,其人仅仅厚积金帛,广殖田宅,贪求功名,保得领袖,与时搬迁算了;
二是“下愚”之人,其人只知用尽心力,整治本职之事,专心尽自己的本分,为国忘家,而将利钝付之别人,或许由于时运不济,生前难以拜相封侯,但身后必能祀于文庙、武庙;
三是“愚而又愚”之人,其人虽然面临谋不合、道不可的时局,仍是乐意用尽自己有限的精力,去忠于应尽的职守,乃至圈套在前,斧钺不惧。
言下之意,戚继光仍是以“愚愚”自期。若是追溯其思维的根由,无论是厚道做人,仍是仔细干事,现实上有两大精力源泉:一是来自《中庸》的“诚”;二是出自释教的慈善、献身精力。当然,所谓仔细干事,其实便是一种大无畏的担任精力,也是英豪实心任事的精力。
戚继光像。
从古迄今,好汉精力一脉相承,真所谓“英豪所见略同”。如伊尹放逐太甲,便是专心把商家全国挑在自己肩上,勤勤恳恳,何曾有些小的顾忌,一有顾忌,就任事不成;诸葛亮把“尽心竭力、死然后已”奉为自己干事的信条,不去顾及成败利钝;范仲淹坦言,自己只管做应该做的事,至于能否成功则并不取决于自己,无暇考虑;韩琦以为人臣应该极力事君,乃至死生以之,决不可因事前忧虑工作不济,辍而不为;李纲更是直言,事君之道,只可考虑进退之节,不用计较其间的祸殃;戚继光建议,“尽心竭力,夕死何憾”,寻求的并非肉体的永生,而是精力的长存;鹿善继更是别具一副真肝胆,不分炎冷,不计险夷,乃至勇于辞夷就险,把全世界莫胜的重担担在自己的肩上。
如此种种,都是不管好坏、不计个人得失、正好契合于儒学的真精力。在英豪不再且儒家真精力几已沦丧殆尽的今世社会,唯有厚道做人、仔细干事者,才称得上是真诚的英豪好汉,方可使儒学真精力得以理性地回归。为官如是,治学何曾不是如是。
作者 / 陈宝良。
修改 / 李阳。
校正 / 赵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