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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作者：刘彦青（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）。

　　唐代司马贞的《史记索隐》作为《史记》“三家注”之一，在《史记》研讨史上发生了深入影响。司马贞在《史记索隐》外，还有《史记叙赞》对一百三十篇进行概述和褒贬。可是，相对于《史记索隐》，学界对《史记叙赞》的重视并不多。司马贞的“述赞”以四言韵语方式出现，一方面可视为一种文学创造，另一方面因述赞内容与《史记》叙事文本的复杂关系，也可视为一种特别的研讨作用。

　　接武前修，变为诗体。

　　“述赞”之名，见于《文选》。《文选》所列文体中有“史述赞”一类，收录了班固《述高纪榜首》《述成纪第十》《述韩英彭卢吴传第四》以及范晔《后汉书·光武纪赞》共四篇。据刘知几《史通》中对“论赞”体源流的调查，可知司马迁在《太史公自序》中对《史记》各篇粗心与宗旨的概述是后世“史述赞”的重要来历。班固仿照这一方式，在《汉书·叙传》中以韵语（诗体）的方式叙写了《汉书》各篇的粗心与宗旨，称之为“述”。范晔相同挑选以韵语（诗体）的方式在《后汉书》各篇之末叙写其粗心与宗旨，称之为“赞”。这以后萧子显《南齐书》、李百药《北齐书》、房玄龄《晋史》等史书皆效法范晔而于每篇之末作“赞”。在这样的布景下，司马贞“根究异闻，采摭典故，解其所未解，申其所未申者，释文演注，又重为述赞”（《史记索隐序》），可谓是史学开展的一种必然结果。司马贞言“又重为述赞”，阐明在其之前有人曾为《史记》作“述赞”，可是按司马贞《史记索隐序》《史记索隐后序》《补史记序》所勾勒的《史记》研讨史，又不见相关论说。司马贞所谓之前“述赞”之人应为司马迁。其“述赞”，当指《太史公自序》中“历写诸篇，各叙其意”的文本。司马贞为《史记》“述赞”的行为投合了唐代史学开展的风气。其“述赞”文本正如《史通》所谓“班固变为诗体”一般，改变了司马迁《太史公自序》中的散体文辞，学习汉唐以来的“史述赞”方式，形成了全新的四言句式的韵文（诗体）文本。这种“变体”既遭到史学开展本身的影响，是史学实践与理论开展对《史记》文本发生的直接影响。一起，作为《史记》研讨的重要作用，对后世研讨发生了影响，在《史记》研讨史上占有必定的位置。这是司马贞在《史记》注疏与补写之外，对《史记》研讨新的奉献。

　　历写诸篇，各叙其意。

　　“述”与“赞”含义附近，班固称“述”，范晔改“述”为“赞”，司马贞则兼称“述赞”。《文心雕龙·颂赞》云：“赞者，明也，助也。”赞的原意是“阐明”。刘勰以为“迁《史》、固《书》，托赞褒贬，约文以总录，颂体以论辞”，指出了“述赞”具有以四言韵语谈论褒贬、概述粗心的功用。司马贞的“述赞”相同具有这样的作用。《史记索隐》对《史记》一百三十篇的粗心都进行了概述，这种概述具有后世书目概要的价值。在指出篇目叙事大约内容的一起，还可以依据自己的研讨领会阐明叙事思维与情感情绪。如《五帝本纪述赞》曰：“帝出少典，居于轩丘。既代炎历，遂禽蚩尤。高阳嗣位，静深有谋。小大远近，莫不怀柔。爰洎帝喾，列圣同休。帝挚之弟，其号放勋。就之如日，望之如云。郁夷东作，昧谷西曛。明扬仄陋，玄德升闻。能让全国，贤哉二君！”其间对《五帝本纪》所述黄帝、颛顼、帝喾、尧、舜五位帝王业绩进行了介绍。黄帝的业绩首要是阪泉之战与涿鹿之战，故而“述赞”曰“既代炎历，遂禽蚩尤”。颛顼并无显着业绩，司马迁传述其事首要选用《五帝德》中的颂语，故而“述赞”也径曰“高阳嗣位，静深有谋。小大远近，莫不怀柔”。帝喾、尧、舜的内容也都是如此。又如《项羽本纪述赞》曰：“亡秦鹿走，伪楚狐鸣。云郁沛谷，剑挺吴城。勋开鲁甸，势合砀兵。卿子无罪，亚父推诚。始救赵歇，终诛子婴。违约王汉，背关心楚。常迁上游，臣迫故主。灵壁大振，成皋久拒。战非无功，天实不与。嗟彼盖代，卒为凶竖。”历叙了项羽生平的重要业绩。正如刘知几《史通》赞许班固《叙录》曰“固之总述合在一篇，使其条贯有序，历然可阅”。司马贞的“述赞”相同可以到达这种作用。这种类似概要的文字，在协助整理《史记》各篇叙事头绪与宗旨的一起，无疑为读者阅览供给了一种辅导，有利于《史记》在更深广的规模进行传达。四言韵文的文体方式也为《史记》跨文体的传达承受供给了便当。

　　事多则约，理寡则张。

　　“述赞”为一种对《史记》篇目内容的整理与含义阐明，是《史记》各篇由散体到诗体，由具体到简略的一种转化。这种转化进程随同了司马贞的了解与加工，表现了司马贞对《史记》的深度考虑。刘知几曰：“寻述、赞为例，篇有一章，事多者则约之以使少，理寡者则张之以令大，名实多爽，详略不同。”与《史记》正文的叙事比较，司马贞的“述赞”的确有详略上的不同。正是这种详略不同表现出其共同的史学思维与文学观念。

　　一方面，述赞对《史记》篇目内容的介绍简化了其间细碎、非必须的叙事细节，着重要害的事情，凸显了叙事的重心。如《夏本纪》历述了从禹到桀的前史，其间尤以《尚书·禹贡》所载大禹治水为首要内容。司马贞述赞曰：“尧遭鸿水，黎人阻饥。禹勤沟洫，沐雨栉风。言乘四载，动履四时。娶妻有日，过门不私。九土既理，玄圭锡兹。帝启嗣立，有扈违命。五子作歌，太康失政。羿浞斯侮，夏室不竞。降于孔甲，扰龙乖性。嗟彼鸣条，其终不令！”勾勒了禹、启、太康、孔甲、夏桀的前史，并不见夏代其他君王，但首要内容依然集中于大禹治水，可见司马贞也重视到《夏本纪》的叙事重心。司马贞并不简略地对正文进行概述，在化繁为简中又有所偏重。他在述赞中着重的，往往也是相关篇目需求要点重视的内容。另一方面，述赞在化繁为简、有所偏重的一起，可以显示《史记》隐微的叙事思维，然后寄寓共同的研讨体悟。如《伯夷列传》记载伯夷、叔齐的义事，司马迁行文重在谈论，而非叙事，司马贞述赞承续司马迁而论曰：“天道平分，与善徒云。贤而饿死，盗且聚群。吉凶倚伏，报施胶葛。子罕言命，得自前闻。嗟彼素士，不附青云！”阐明晰本篇的思维旨在“嗟彼素士，不附青云”。又如《屈原贾生列传》是屈原和贾谊的合传，虽然司马贞不认同司马迁将屈原与贾谊合传的做法，可是述赞曰：“屈平行正，以事怀王。瑾瑜比洁，日月争气。忠而见放，谗者益章。赋《骚》见志，《怀沙》自伤。百年之后，空悲吊湘。”其实指出了屈、贾二人“忠而见放，谗者益章”的类似阅历，以及共有的辞赋创造活动。司马贞的此类述赞强化了《史记》叙事思维的表达。

　　互为比照，彰理明义。

　　司马贞的“述赞”是司马迁赞语之后的另一种赞语。比照二者，既有类似又存在不同。类似的如《孝文本纪》，《太史公自序》中称：“汉既初兴，继嗣不明，迎王践祚，全国归心；蠲除肉刑，开通关梁，广恩博施，厥称太宗。”该赞语可分为两个层次，一是必定汉文帝承继帝位的正当性，二是罗列汉文帝的德政行动，必定其为一代明君。司马贞述赞曰：“孝文在代，兆遇大横。宋昌建册，绛侯奉迎。南面而让，全国归诚。务农先籍，布德偃兵。除帑削谤，政简刑清。绨衣率俗，天台罢营。法宽张武，狱恤缇萦。霸陵如故，千年颂声。”可见他也相同依照两个层次来进行阐明。二者皆指出了汉文帝的德行，为解读《孝文本纪》供给了视角。而经过比较二者在相关篇目述赞上的不同，可以剖析司马贞的共同观念。如《李斯列传》，司马迁赞曰：“能明其画，因时推秦，遂满意于国内，斯为谋首。”重视的是李斯在秦统一全国进程中的前史奉献。而司马贞则曰：“鼠在所居，人固择地。斯效智力，功立名遂。置酒咸阳，人臣极位。一夫诳惑，变易精品。国丧身诛，本同末异。”将视角放在李斯个人由位极人臣到国丧身诛的盛衰胜败比照之中。差异于司马迁赞语只是重视部分人物，司马贞述赞内容更为广泛，其重视的视角更倾向前史人物的个人命运，由此总结出一种人生哲理。司马贞某些篇目的述赞还可以深化考虑，揭穿列传潜藏的存在目的。如《卫将军骠骑列传》记载了卫青与霍去病的功业，文本表层不无夸奖之意，《太史公自序》也称此篇的旨趣为：“直曲塞，广河南，破祁连，通西国，靡北胡。”从司马迁的赞语中并不简单看出其深层的叙事目的，而司马贞述赞则曰：“正人豹变，贵贱何常。青本奴虏，忽升戎行。姊配皇极，身尚平阳。宠荣斯僭，取乱彝章。嫖姚继踵，再静边方。”司马贞从卫青、霍去病的阅历总结出了“正人豹变，贵贱何常”的人生哲理，也特意点明晰两人获得功业是凭借其外戚身份，从文本视点动身对《史记》进行了深度解读。

　　司马贞的《史记叙赞》是一种特别方式的《史记》研讨作用，在《史记》传达史上具有深入的含义，其重视视角与思维内容仍有丰厚的解读空间。

　　《光明日报》（2025年03月10日?16版）。